庭渊制止了他,“我不是想以此来批判你,你不必紧张。”
伯景郁放平了心态。
庭渊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案子,搜集了这么多证据,不就是为了确保证据真实有效,不偏听偏信,不造成冤假错案。如果你不追求程序、律法、结果的正义,你就不会调查闻人政的案子,不会核查证据的真实性,如果你不在意这些,大可直接将他们都杀了,何必这么辛苦做这么多调查寻找证据,我想你心里还是愿意维护程序、律法、结果的正义。”
伯景郁点头,庭渊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我不希望有人冤死。”
庭渊:“我相信你,所以我愿意和你说这些。”
伯景郁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庭渊没有和他想的那样与他争辩,浮光县那晚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上行下效。”
“当然听过。”
庭渊:“你做了什么,底下的人就会效仿你做什么,你自己开了特权,底下的人也会开特权,并不是说违法犯罪的人不该杀,而是要遵循程序正义。如果程序不正义,就容易出现冤假错案,闻人政这个案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伯景郁想要还闻人政一个公道,让那些害他的人都能付出代价。
这些庭渊都看在眼里,也非常赞赏他的行为。
“闻人政认罪因为他知道,上京是自己唯一存在的生机,即便是死,也要冒险一试,因为他相信程序正义,相信律法正义,相信最终的结果也是正义的。”
“曾矗有意陷害,贺兰阙怕人诟病没有遵循程序,而总府负责刑案的官员更没有遵循程序,他只能上京,闻人政很幸运遇到了你,冤案可以沉冤昭雪,可这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人,如果不死扣程序规则,保不齐不会出现下一个闻人政,或者数个闻人政,这些人还能幸运地遇到你吗?”
“你站在高处俯瞰众生,我站在众生之中,我也是他们其中一员,我不想看到底层的老百姓申冤无门,我希望通过我的坚持,能让你看到程序正义律法正义结果正义的重要性,如果不是曾矗在闻人政的案子上没有遵循程序,我也不可能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如果程序正义被重视,姚家六口或许就不会因为替女儿收殓尸体下葬而被灭口,闻人政的命是命,姚家六口的命也是命!”
一口气说出自己所有的心里话,庭渊心里的担子也轻了很多。
阶级是客观存在的,上层人的命是命,下层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任何一个当权者即便心里这么想,嘴上也绝不敢这么说,政策上也绝不敢如此实行,底层被压迫的百姓意识觉醒团结起来就可以推翻政权。
百姓不会在乎谁是君王,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如果君王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那就换一个可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君王。
既然想要做一个好的君王,那就要做好表率。
庭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里舒畅多了:“我不知道你能够听进去多少,我也算为底层的这些百姓发声了,他们真的很需要有人能为他们主持正义。”
女君在位期间推行了很多政策都非常好,只是随着女君去世,开放的国度逐渐蜕变回封建,阶级层级逐渐明显,但又保留了很多女君颁布的政策和律法,以至于这个国家很多地方是矛盾的。
伯景郁听了庭渊的话,心中感触很深。
闻人政申冤无门惨死,贺兰阙也无法帮助闻人政,官员在官场中都能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又何况是毫无背景的普通百姓。
“我会尽可能地按照你所说的遵循程序正义,我希望胜国可以更好,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少一些冤屈。”
庭渊:“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这并不是客套话,而是他真的相信伯景郁,他的心中是有百姓的,也是想为百姓多做点实事。
庭渊只是平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将他所有的观念全都表达出来。
伯景郁问庭渊:“你的世界里,你的国家做到了这些吗?”
庭渊非常自豪且自信地说:“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伯景郁:“那里的老百姓一定非常幸福吧。”
庭渊点头。
他与伯景郁说:“万民齐心,没有君主,人民当家作主,有共同的理想,一起发家致富,共同富裕,人人都可以接受教育,人人平等,律法会保护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执法者保护人民,各行各业都有女性的身影,人们是自由的,快乐的……”大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哭完了,事情也就翻篇了。
所有的情绪全都通过眼泪排解掉。消息正常需要五日传回安明,采用六百里加急传递,第三日的早上消息就到了安明。
霜风看到消息后,立刻便让人安排送这些人前往麟州与呼延南音会合,同时派人去通知了伯景郁和庭渊。
庭渊站在房檐下:“这一来一去,是真的耽搁不少时间。”
通信不发达,要传递消息也就只能如此。
在现代有飞机有高铁,手机能够视频,开线上会议,需要面谈也能够非常迅速。
可在这里,交通不发达,通信不发达,做事的效率也就慢了不少。
定下的斩首之日如期而至,彼时的西州天气已经转凉,不似前两月那般闷热潮湿。
安明城内的百姓并没有等到刑场斩首冲卡之人,纷纷猜测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真相是这些人已经被霜风送往麟州,去与爻仉政交换人质。
城中的百姓之间猜什么的都有。
面对百姓之间来势汹汹的舆论,霜风将消息转给惊风,询问伯景郁的意见。
惊风:“殿下,霜风让我问你,是否要在此时对外公布梅花会的人绑架了呼延南音族人,以此威胁我们与他们交换人质一事?”
伯景郁点头首肯。余琛又说自己去和老周他们说一声,良飞说自己会去说,让他放心走就是。
如此,余琛只好坐上马车。他的办案能力和他的职位并不匹配。
之前经手的案子并没有让他原形毕露,如今在庭渊面前,直接现出原形。
派去简晨一家的人回来。
江迷山忙问:“是不是真的晕血?”
手下点头,随即说了自己从简晨一家人口中听来的消息:“他是真的晕血,小时候他因被教书先生当众责骂,一气之下跑到城外的山里去祖母的坟头诉苦,当时全家出动去找他,他因分心走错了路掉进了猎人的坑里,被他嫂子发现,当时他嫂子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为了把他从坑里拉上来只能趴下给他递手,也正因此动了胎气,导致孩子早产,情况紧急他嫂子自己又不能独立生产,只能由他帮忙接生,生孩子出血给他吓着了,当时他年龄不大,没见过大场面,自此患上严重的晕血病,见血就晕。”
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面,妇人生产本就九死一生,又是出血,早产还是为了将自己从坑里拉出来,换谁的心理压力都会无比巨大。
庭渊扭头看了简晨一眼,心想也是可怜了,遇到这么大的事,怪不得不爱与人交流,只怕是当时心里留下了阴影。
“等他醒过来后,将他好好地送回去,顺便替他澄清一下,他与宋通判的案子无关。”
庭渊是担心简晨一回去之后不解释,被其他官员孤立,也怕他被异样的眼光看待。
江迷山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好生照做。
“大人,一共十个人,都排除了,那接下来要从哪里入手寻找这个凶手呢?”
庭渊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他与江迷山说:“你安排人去将宋家的人全都查一遍,特别是他们有没有欠债,赌博这些勾当。”
凶杀案往往都是身边亲近的人下的手。
将所有人能够调查的人全都查一遍,逐一做排除,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与宋诗文关系相近且能够进入他工作地点不被怀疑的人全都被排除了,那么只能从他身边的家人入手。
江迷山虽然脑子转得不够快,胜在行动上很迅速,庭渊吩咐了他,他就迅速安排了人去调查。
坐在正厅内,庭渊仔细地回想着自己今日见过的所有宋家的人,包括他们雇佣的仆人。
宋家的女子偏多。
钥匙一共有三把,管家手里一把,厨娘手里一把,宋诗文手上一把。
凶手拿走的一定是宋诗文手里的这把钥匙,对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做一个排除,这个范围很快就能出来,但现在还不到查宋家人不在场证明的时候。
查得太早,会打草惊蛇。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对方是如何拿走宋诗文的钥匙,且还要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后院的家眷极少涉足前院,当日前院的官员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员。
那么只能说明这个人出现在前院并不会引人注目。
这个人是谁庭渊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现在就等调查的结果出来。
等到了傍晚时分,太阳都要落山了,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
“大人,到了饭点,你若是不嫌弃,便随我上家里吃顿便饭吧。”
江迷山盛情相邀。
若只是庭渊一个人的晚饭要解决,那是很简单的事情,可眼下他们十几号人。
庭渊婉言拒绝:“我想今夜也出不了结果,对于我给你说的调查方向,让他们全都保密,剩下的明日我再过来与你们接着查。”
“我也该回去和王爷复命了。”
江迷山一听这话,便不再多说什么:“大人的吩咐,我一定照做。”
庭渊起身。
江迷山等人将他送至门外。
庭渊上了马车,往外看了一眼,吩咐惊风可以走了。
查案查得朝九晚五的,庭渊想着也觉得有些好笑。
以往他们查案,哪有什么朝九晚五,那都是没日没夜地熬个通宵,晚上能在局里对付一晚就对付一晚,什么时候案子真的查完了再回家休息。
想到以前的事情,庭渊轻叹一声。
来这里一眨眼就三年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丽娘和良飞在营外话别,依依不舍。
余琛倒也没想到良飞这个人不怎么样,对丽娘还算有情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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